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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记得小时侯有一年，陈扬和二叔的儿子牛子随着二叔去了冀兴市玩儿，在冀兴市的火车站附近，陈扬尿急，却找不到厕所，二叔就领着他到墙跟方便。偏偏来了几个带红袖章的男子，说要罚钱。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二叔被逼急了，蹦出一句话：“我小侄子还没有尿呢，自己个东西掏出来看看也犯法啊？”

    二叔因此被几个带红袖章的男子打了一顿，一边打还一边骂：村里来的土包子，就该往死里打，叫你们这些乡巴佬长长记性。

    二叔被打的满脸是血的模样陈扬至今难忘，而那几个打二叔的带红袖章的男人陈扬也一直记着，时间或许会令他遗忘掉那几个男人的样子，但是他们嘲笑乡下人时候的表情，他们自大而又狂妄的笑容，陈扬却如同刀刻石头一样刻在了自己的心里。

    他想起了二叔经常在他耳边感叹的一句话：“人这一辈子啊，山一程，水一程，到头来还得是落叶归根。”

    陈扬现在多少有些明白二叔的这句感叹了，他在自叹时光流逝，容颜易老，他是入赘的女婿，并不姓陈，而是姓王，父母早逝，没有兄弟姐妹和任何亲人的二叔就入赘了二婶家，苦了一辈子，人生最大的希望，就是将来死了后能安葬回老家王家村的山林石刻中。

    如今二叔真的快要死了，陈扬才觉得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，舍不得不止是二叔这个外姓的入赘女婿，还有那份从童年伴随他长大的“叔侄”之情，他们虽无血缘，但在陈扬的童年，二叔给予陈扬的，远比亲人还要多。

    陈扬吐出了口中那已经熄灭的半截烟蒂，握了握拳头，站了起来，他决定一定要让二爷人生中最后的这段时光过的安静些、舒服些，冀兴市医院再贵，也要让二爷住下去，他自己的钱不够，就找李静要，找秦可心要，他的这两个女人，最不缺的就是钱。

    回到医院病房，发现所有的医生护士已经全部离开了，只剩下二婶和二叔两个人。

    二叔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，他躺在病床上，闭着眼，看上去很平静。二婶在一旁坐着，低眉不语，看到陈扬回来，二婶这才站了起来，眼眶依然通红，但已经没有眼泪。

    “扬子，你二叔刚才跟我说要回去，可医生说他现在不能回去，需要及时化疗，只要治疗得当，他的病情暂时可以得到稳定，至少不会恶化的很快。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“就让二叔在医院住着吧，听医生的话，只要治疗跟得上，我相信二叔的病一定会好转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，我们回去，在这里……浪费时间，也白花钱，我自己是啥情况我自己很清楚，扬子，听……听我的话，咱们现在就回去吧。”二叔这时候睁开了眼睛，努力说出这番话，拒绝了陈扬让他住院的念头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你先躺着，这事儿一会儿再说。你现在啥都别想，好好歇着就是了。”二婶给二叔掖了掖被子后，拉着陈扬走出了病房。

    走出病房后，二婶的脸色耷了下来，道：“扬子，要不就听你二爷的话，咱们还是回去好了，这医院咱们住不起，硬要让你二叔住这里，他也住的不安心，不如回咱们县医院……“

    “二婶，你听我说，”陈扬打断了二婶的话：“钱的问题你不用考虑，我去想办法，二叔的病已经到了晚期，说句不好听的话，二叔没多少日子了，我不想二叔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再遭罪，这大医院虽然贵，但条件好，治疗水平高，不会让二叔太遭罪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扬子，俺们家哪儿有那么多钱啊，这医院咱真住不起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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