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二十九章 神秘商队-《混唐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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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五年间,黑蝎子走遍了各条商道,挑飞过一百名游侠手中的利刃,撕裂了他们的裤子,她将这一把把刀扔回他们,遭此噩梦的游侠勉强顾全脸面,从此销声匿迹。她撕碎过一百名驼商的裤腿,然后颁给他们一面小旗,让他们有惊无险地做完他们的生意。她不掠夺任何人的财物,但她接受感恩戴德的馈赠,她也需要盘费。

    黑蝎子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执意要找到的那团红痧胎记,一个青春女子,含羞任辱,亲手撕裂过那么多男人的裤子,目睹过那么多男人的不堪入目之处,她感到命运这种东西真是可怕,真是会捉弄人。好好一个正经人家的女子,为何偏要做这种事情,而且居然是人生最大的事情?

    黑蝎子厌恶男人的身体,她觉得他们是那样的丑陋肮脏,一条条大腿像一只只硕大的蛆虫,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,从粪坑摇头摆尾而出,更令人作呕的是,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恶心,还要拿出趾高气扬的架势,专往高贵富丽的地方挤。时间长了,见得多了,黑蝎子的视觉已经麻木,她已看不见她不愿看到的部分,满心满眼只有那一团红痧胎记。那团红色像高悬于空中的太阳,像漫漫长夜的明月,她借着它的光明,来回奔波于雄关漫道,无休无止,无怨无悔。

    一个娇艳的女子,又扛着这样大的名头,走到任何地方,都被各种目光包围。黑蝎子的内心中,害怕人们的眼睛,她感到每只眼睛都是一口深不可测的陷阱,里面埋伏着贪婪、邪恶、奸谋和仇视。她要避开一切目光,她不相信任何目光,无论它荡漾着情义,还是充盈着泪水。她不与任何人搭伴,哪怕是残肢断体的废人,她只相信她的坐骑,也是她唯一的朋友红鸽子。

    黑蝎子心中突然有了痛哭一场的冲动,眼泪是人世间最优良的洗涤剂,它可以洗去眼中的迷雾,心底的郁闷,它可以使脆弱远遁,坚韧复回。可是她强忍住了,她不能,因为,她的身后还跟着另外的人。

    没错,向来独来独往的黑蝎子身后,此时果真跟着几个男人。她知道,这几个人都是那个叫张宝儿的人派来的,为首的是个独臂男子,他的名字很奇特,叫作狼天。

    黑蝎子有些后悔,那天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张宝儿的要求,或许是因为张宝儿的诚意打动了她,亦或许是急于要找到仇人的心理战了上风。总之,最后的结果是黑蝎子认可了张宝儿的提议。这些天来,几个男人像膏药一样,寸步不离跟着自己,这让黑蝎子很不习惯却也无奈。

    黑蝎子的坐骑红鸽子似乎探得了主人的心思,奋蹄昂首,咴咴长叫。惊回首,人马相觑,她亲昵地拍了拍红鸽子的额头,口中喃喃道:“还是你最懂我!”

    早先的时候,黑蝎子只当它是一头代步的畜牲,她喂养它,役使它,驱驰它,它是她的奴隶。而现在,它已化为黑蝎子的依靠,她的精神源泉,是她在无边风沙漫漫驿路的舵手。

    黑蝎子长舒了一口气,从怀中顺手掏出母亲托付给她的荷包,夺父仇人的脸面猛地似乎浮现在她面前,想起父亲,想起杀父的仇人,黑蝎子不觉信心大增。

    黑蝎子身后,狼天默默看着她的的背影。虽然他与她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,但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。

    说实话,狼天很佩服这个女妇,她能将康国周围的山川地理民情风物熟记于心,哪里有村庄水源,哪里有沙海险关,无不知晓。在饭馆吃饭,她一定要将食物拣出来一些,逼老板或厨师先吃下去,过会儿,没有变故,她才轻启朱唇进食。晚间投宿,她先纵马将周围情势侦察清楚,用铁钩把房间一一查验明白,然后,将马拴在床头,让它抵门而卧。过度的小心谨慎,虽然多了不少繁琐,却也能力保自身无恙。

    黑蝎子突然扭过头来,瞥了一眼狼天道:“怎么还没有来?会不会是你的消息出错了?”

    狼天淡淡道:“不会错,这几天我给你的消息,何时出过差错?”

    黑蝎子不言语了,狼天说的没错。他总共跟了自己五天,这五天里,黑蝎子会过十三个商队,每一次都是狼天提前告诉她消息,没有一次出过错。有了狼天的协助,黑蝎子的效率大大提高,若放在以前,一个月时黑蝎子也碰不上这么多商队。

    黑蝎子怎么也想不明白,狼天是如何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。

    就在黑蝎子沉思之际,突然听到狼天沉声道:“他们来了,第十四支商队!”

    大地不甘于死寂,正在体现着生命的原色。刚刚蹦出地平线的太阳,身后引出一条虚线,飘飘洒洒,蜿蜒逶迤。

    太阳跳荡,虚线摇曳,黑蝎子看到一支驼队过来了。

    眺望了一会,黑蝎子突觉心魂震荡,几乎立脚不住。她觉得那颗虚悬的太阳就是那块她苦苦找寻的红痧胎记,那条虚线就是一条男人的腿,而胎记是那样的刺目,仿佛是烫在她胸口的烙印。

    一种痛感滚滚而来,使黑蝎子躁出一身虚汗。而那条腿,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坎上,一步一震撼,杂杂沓沓,揉捻着她的心。

    黑蝎子不禁热血沸腾,全身抖颤不已,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。她抽出铁钩,双手竟是把持不住,钩儿落地,击出一记铮响,她的胸口也猛跳起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是一个大商队,足有二三百人,还有近百峰骆驼。

    骆驼在主人的引领下,一字儿排开,向前挺进着,时断时续的铃声翻越消逝在了沙丘的那面,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蹄印。

    侯怀安骑着马,静静混杂在商队之内。

    侯怀安此次亲临塞外大漠,并不是为了生意,更不是为了体验那种险象环生的自然景观,那种恶劣的凄惨悲壮场景,只留给了昔日丝绸路上历尽千险万苦的商贾和驼队,留给了驰骋厮杀于疆场的张骞、霍去病、班超等无数的勇士们!

    侯怀安不是第一次来到昭武九国,记得上一次来,那还是二十年前。故地重游让他感慨万分,当年潇洒的翩翩公子,如今已经变成了不惑之年的中年人。

    虽然岁月的年轮不可避免地在侯怀安身上留下了印记,但是不能不承认,他依然是个美男子。身材修长,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,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,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,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,外表看起来云淡风轻,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,让人不敢小觑。

    侯怀安举目眺望,那茫茫一色、浑圆拓展的沙漠,那柔软褶皱而富有立体感的沟壑,极像一幅独具匠心的工笔画,无不透溢着女性的柔美!黄橙橙的细沙,无一丝粗砺和污迹,没有荆棘杂草,偶尔映入眼帘的一抹绿色,是生命力极强的骆驼刺。

    看到眼前的这一幕,侯怀安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黑风暴,想起了那位娟娟可人的带路姑娘,想起了在小帐篷内的疯狂和处女血的刺激,想起了在小镇旅馆七天七夜的温柔缱绻。他想起了很多,而这都得益于他这次的不辞辛劳,要不然,这么美好的人生记忆注定是要永远湮没的。

    “小相大人,有人向我们这边来了!”

    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侯怀安的沉思,说话的是侯怀安最得力的手下英曲。

    侯怀安抬起头来,远远看见几骑迎面向他们飞奔而来,最前面的似乎还是个女子。

    “让他们去应付,我们不要暴露!”侯怀安轻声吩咐道。

    英曲点点头,拨马向队伍的前面而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黑蝎子打马跃下山丘,迎头拦住驼队。她不答话,也不纵马攻击,她想静下来证实自己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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